第135节(2 / 2)
桓元心心念念想要拿到传国玉玺,却没想到苻泓竟会甘心将此物拱手让人,献给江左。
眼看玉玺落入郗归之手,他便更加疯狂地想要收复长安——赶在北府军进入洛阳前收复长安。
他以为胜利的曙光就在眼前,可郗归知道,事情并不会这样容易。
她不是没有劝过桓元,可桓元并不相信,只以为她忌惮自己会抢了北府军的头功。
既然如此,郗归劝过几次之后,便也歇了心思。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桓元非要冒进,那就尽管去吸引胡人的注意力好了。
反正北府军已经在收到国书之后,派人潜入长安。
她只要保证苻泓的安全、不让奉上玉玺之人寒心即可,至于长安,且先看桓元与姚昶战况如何吧。
对于这些,郗归并未展开细说,她只是笑着看向伴姊眯着的眼睛,开口劝道:“好孩子,用功是好事,可也要注意身体。你的眼睛是不是有些模糊了?营造署的玻璃研发得怎么样了?实在不行,先教人打磨水晶,做出几副镜片来试试。你这样成日里眯着眼,实在是不方便。”
伴姊笑得眼睛弯作一对月牙:“女郎放心,我都记着呢。您说过,这镜片不仅能矫正视力,还能用来勘察远处的的敌情。这么重要的东西,我一定忘不了。我们正在试验,要不了多久,将士们就能用上望远镜了。”
“你呀。”郗归见她一心想着望远镜,并不在意自己的眼镜,不由叹了口气,点了点她的额头,故意吓唬道,“要留意身体才好,回头要是瞎了眼睛,看你还怎么研究新东西?”
七月,江淮之间飘满了稻花的香气。
谢墨持久的努力并未白费,一年多的时间过去,从前江淮间大片的荒土,都种上了青翠欲滴的水稻。
百姓们终于能在这片土地安居乐业,再也不用担心胡族的侵扰与劫掠。
谢墨行走在天边,闻着醉人的稻花香气,心中升起了一种难言的感受。
对他而言,这一年多的日子实在太过特别,既不同于从前在家中的锦衣玉食,也不同于前些年的戎马生涯,而是一种温和、柔软、而又十分坚韧的生活。
战场上的搏杀固然充满了蓬勃的活力,可田野之间,却也孕育着另一种古老而不屈的生命力。
这是千百年来,汉人与游牧民族最大的不同,是他们曾经在锦衣玉食中遗忘了的真正家园。
谢墨终于明白郗归想让他看到怎样的根基、怎样的力量,这让他生起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自豪感——他知道,正是自己这一年多来的付出,才成就了如今这番和乐的田园图卷。
他想:“我会牢记这种感受,会为了这些百姓、这些田地而战。”
太昌八年九月,桓元终于和姚昶在长安城外打了起来,苻秦反倒因城墙与护城河的缘故,暂时靠着存粮龟缩城中,没有受到太多战乱的波及。
就在诸胡的目光被长安战事所吸引的时候,襄城、颍川二郡之外,将士们用新收获晒干的春小麦,制成美味的饭食,日日支着大锅,摆给城墙上的守军看。
距离二郡被围,已过去了整整一年。
太昌六年,苻石举兵南征之时,虽在二郡储存了不少粮草,可对这样的大城而言,粮米的消耗是个极大的数目,坐吃山空,终究不是办法。
城中已然挨了几个月的饿,如今日日被饭香熏着,如何还能坚持得下去?
有关投降的议论,很快就悄声蔓延了开来。
二郡守将恼羞成怒,不约而同地接连斩杀了好几批人。
可饱腹求生乃是人之天性,如何能轻易被抑制住?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
斩首并未制止城中的颓丧,反倒增加了军中将士和平民百姓的反抗之意。
滔滔的民愤汹涌着,正酝酿着一股巨大的洪流。
第194章 长安
太昌八年冬十二月初九, 桓元大败姚昶,长安城外的姚秦军队,西撤至扶风郡一带。
十二日,苻秦守将开城门而降, 秦主苻泓奔洛阳。
同日, 桓元入长安。
十四日, 桓元克咸阳。
十九日,在东取潼关与西征扶风之间, 桓元出人意料地选择了扶风。
他要本着擒贼先擒王的原则, 彻底将姚昶击败, 为此,甚至甘愿暂时放弃潼关与弘农,更遑论北方的冯翊、北地、新平等郡。
姚昶虽痛骂桓元的意气用事, 但却无可奈何, 只能整顿军队, 奋力一战。
然而,连连战败的军队, 终究比不过锐气正盛的桓氏兵马, 姚昶终于在除夕夜大败于桓氏, 只能于大雪纷飞中仓促西逃。
桓元看着越来越厚的积雪,没有接着去追,而是在安排好扶风郡的防务后,带着亲兵,策马回了长安。
这是桓元在长安度过的第一个春节。
这座古老的都城, 曾是其父桓阳一生的执念。
当年桓阳北伐, 驻军灞上,距离收复长安仅有一步之遥。
可那时江左却传来了种种不利于北伐的消息, 桓阳不敢保证,自己能够心无旁骛地拿下长安,更害怕在长安作战之时,江左突出变故,自己被断了后路,北伐军也会因此落入进退两难的局面。
于是,权衡利弊之后,桓阳终究选择了更为稳妥的做法,退兵回了荆州。
在后来的许多年中,这次撤退始终是桓阳下半生最大的意难平。